菲佣：尴尬身份下涌动的市场

　　基于现行法规，大部分在华菲佣尚处非法打工状态，但这仍不能阻碍其在家政行业备受热捧。关于菲佣入华问题，要不要开放？何时开放？如何开放？都须研究和解决

　　文 《法人》记者 肖岳

　　“菲佣”，就是来自菲律宾的高级佣工，作为家政服务专业人员，基于其良好的服务意识、专业的历练，又普遍可以通过英语进行交流，“菲佣”在世界上家政服务业中都颇负盛名，享有“世界上最专业的保姆”之称。

　　很多国人对菲佣的第一印象，来自于港剧。香港是中国最早引入菲佣的地区，已有超过50年的历史。相关数据显示，至2001年高峰期时，香港菲佣多达15.5万人。

　　近些年，随着国内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对家政服务的质量也随之水涨船高，菲佣逐渐向北扩散到深圳、广州、上海和北京。据新加坡《海峡时报》报道，中介机构和菲律宾人士估计，北京目前有数百甚至数千名菲佣。近来亦有一些提供菲佣中介的机构出现，瞄准“菲佣”家政市场。

　　但菲佣在内地没有合法身份。我国现有的法规政策并不允许外籍务工人员进入国内家政服务市场，私雇外佣会面临风险。根据2013年7月1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境入境管理法》，非法外籍家政工将会被处以5000元以上2万元以下的罚款，而私自雇用他们的雇主则会被处以5000元至5万元的罚款。

　　一方面是巨大的市场需求，另一方面是配套法规的缺失，无论是否处于灰色地带，菲佣已经来了。

　　菲佣曲线入局

　　《法人》记者在网上搜索关键词“菲佣”，发现有多家家政公司提供菲佣，记者通过其中一家家政网站的在线客服，向该家政客服提出“雇用菲佣”意向，随后该客服向记者索要微信，并在添加微信后，简要问询了记者所处城市及所需要照顾的孩子年龄及用人时间等信息，便向记者发送了四段供记者挑选的菲佣短视频，在视频中，这些待选的菲佣通过英语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经历、学历等个人信息。

　　在《法人》记者向该客服询问菲佣选定后多久可以上岗时，该客服则表示，都可以尽快上岗，所有介绍的菲佣皆处于待业中。

　　此外，该家政客服还向记者询问了住宅面积，在记者询问原因时，该客服指出，这是为了在雇主选中后，和菲佣沟通时，能让对方也对工作量的大小有所预估。

　　谈及菲佣在家政行业越发受热捧这一话题，上海汉盛律师事务所律师、高级合伙人李旻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实早在2006年，菲佣即已悄然出现在北京。但由于价格、政策和生活习惯等原因，当时北京的菲佣市场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火爆。而近年来，菲佣在国内家政市场的火爆主要是几个方面的因素合力造成的结果。

　　首先，是国内高端家政人员的紧缺。

　　其次是菲佣的专业性。作为菲律宾的名片之一，菲佣被誉为“世界上最专业的保姆”。菲佣大多数拥有中专以上学历，并经过标准化服务培训，能以高标准照顾婴幼儿和老人，更专业的菲佣，甚至可以根据女主人当天所穿衣服的颜色，为其搭配相应的鞋子和丝巾。

　　最后，是性价比高。与菲佣相比，国内家政服务人员良莠不齐，所需工资也不低。加之近年来国内保姆虐待儿童事件不断爆出和发酵，客观上也促使人们将目光投向性价比更高的菲佣。

　　“因此，菲佣在国内市场走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旻说道，同时他也指出，菲佣在国内家政行业尚处“灰色地带”。

　　“根据我国相关法律法规，外籍人员来华工作须同时满足合法入境、合法居留并持有工作许可等一系列条件，加之国家目前并未对外开放劳务市场，因此，在国内雇用菲佣尚处于非法状态。”李旻说道。

　　中研普华研究员周少东则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菲佣自身的较高素质，包括高学历和懂英语等，对其在国内“入侵”家政市场添分不少。另外，部分国内金牌家政的价位已超过菲佣的价格，但质量却很难说得清，因此综合性价比也是菲佣走红的原因之一。[page]分页标题[/page]

　　周少东同时也指出，从香港等地区的发展来看，国内在大部分地区市场都尚未开放的情况下，由政府机构牵头对菲佣进行完善的管理体制的建设，很有必要。

　　雇主与菲佣风险互担

　　《法人》记者在继续跟该家政公司客服人员交流时提及，“菲佣在国内是否和法”及“持有何种签证”等问题。客服人员反问记者“第一次雇菲佣吧”，并随后向记者坦言，“现在大陆工作的工人，90%签证都是过期的，因为只有非常少的雇主愿意去给他们续签，基本都是旅游签证到国内”。

　　对于记者表示担忧的是否会存在所雇菲佣为“黑工”被人举报等问题时，该客服表示：“只要雇主不带他们坐飞机、过海关，在家里帮雇主接送孩子、做家务、去超市买菜等:都是不存在问题的。”

　　“您看我给您发的他们自我介绍的视频，其实从长相上，还挺像广西那边的人，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通常都是很低调的。”该客服人员如是安慰记者。

　　除了身份的担忧外，记者还向该客服表达了对于工人身体健康的担心，客服人员表示“他们都是一路体检过来的，出国之前都是做好了体检的，另外很多雇主每年也会给他们做体检，如果您实在担心，可以自行带其去体检”。

　　李旻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2017年6月22日的杭州保姆纵火案曾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也引发了大众对于家政行业的担忧。虽然目前国内家政市场尚处于混乱、不规范状态，对于优质的家政服务的需求也是人们所期待的，但贸然放开菲佣签证，除了会对国内家政行业造成冲击外，随之而来的大量闲散劳动力无法就业等社会问题、大量语言不通的外国人带来的基层治安压力、外汇流出带来的金融风险等，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此外，李旻指出，雇用菲佣背后的风险也不应忽视，虽然菲佣的优势在于服务意识、服务价格等，但众所周知，世界各国对外籍人员在本国工作都有限制。比如国内，出于保护国内低端劳动力市场和其他因素的考虑，目前我国不允许境外低端劳动力到国内打工。中国使馆也严格控制来华的工作签证数额。

　　因此，像菲佣这样纯粹的劳务输入很难取得工作签证。而无法取得工作签证在境内工作的菲佣，将构成非法务工。一旦发现，将面临被遣返的后果。另外，对雇主来说，一旦菲佣被遣返或逃跑后，前期支付的中介费、交通费和签证费无法向中介主张返还。由于雇用菲佣本身就是违法行为，如果向有关部门举报，雇主可能也要面临处罚。这些都是在我国目前政策下无法避免的。

　　周少东则指出，和人们对于家政服务高质量的需求相对应的，是国内目前大部分地区尚未开放菲佣市场的现实，即使从菲佣较为普及的香港而言，完善的菲佣管理体制也是欠缺的，包括雇主对于菲佣医疗保险的缴纳等。在此基础下，对菲佣和雇主而言，相互间都是基于信任的考验，菲佣存在被遣返的风险，而雇主也要承担菲佣偷跑的风险，即便这样的案例或许为少数，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侥幸。

　　有助家政服务业规范发展

　　“以前我从不相信‘便宜有好货’，但我想菲佣是个例外。”一位家里曾经雇有菲佣的雇主向《法人》记者如是说道。

　　“其实现在家政服务人员，从收入上而言，真的不算底层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中层偏上了。”该雇主说道，“你像现在请个保姆阿姨，一个月最少7500，还得包吃住，算下来其实也要近1万元的开销，而目前雇一个菲佣也就8000元一个月，并且还可以和你家孩子用英语交流，又具有很好的服务意识，这难道不划算吗？”

　　该雇主的说法《法人》记者在家政服务客服口中也得到了印证。对于雇用菲佣的费用问题，该客服表示，该家政中心要先收一笔2万元的中介费，并保证雇主一年之内对自己所选的菲佣服务不满意可以免费换人。此外，菲佣每月工资基本在8000～8500左右，依照工作量来衡量，按照之前记者所提供的住房面积200平方米，可能菲佣一个月的工资，仅要支付8000元就可以了。[page]分页标题[/page]

　　此外，该客服还向记者讲述了一些菲佣的优势。

　　“因为用英语交流，既可以帮您家小孩锻炼口语，又可以避免像国内的阿姨喜欢和邻居家的保姆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根。”该客服说道。

　　李旻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在国内，家政服务长期被定位为低端劳务，但其实一线城市中的保姆收入，早就超过了部分入门级的白领，甚至已经过万。但在菲佣薪资较低的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地，他们收入也仅仅是2000～4000元人民币，到国内会高些，但如果持有同样的薪资，别说服务专业与否，仅会英语这一项，国内同薪资的阿姨或保姆有几个可以做的到的呢？另外从服务上而言，菲佣也确实相较国内家政服务的从业人员更加训练有素。

　　“虽然目前菲佣的存在是不合法的，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李旻说道，这个群体的存在，也从另一方面展现出国内市场对于优质家政服务的需求，同时对于促进国内家政行业的服务意识、服务水平、准入门槛等等方面，都裨益良多，也将有助于国内家政服务业更加规范地发展。

　　李旻同时也指出，从目前法律角度来看，现阶段雇用菲佣，雇主需要承担的风险还是比较多的。

　　“比如首先是雇佣期间的赔偿责任。”李旻说道，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9条规定，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致人损害的，雇主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第11条规定，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遭受人身损害，雇主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因此不管是菲佣致人损害还是遭受损害，雇主都要先行承担赔偿责任。

　　其次是雇佣合同无效的法律风险。由于雇主和中介及菲佣三方是在违法的前提下签订的雇佣合同，属于无效合同。一旦出现菲佣被遣返或者逃跑，无法基于雇佣合同寻求法律的保护，前期花费的高昂费用只能打水漂。

　　“最后，雇主自身也可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李旻最后说道，因为根据《外国人在中国就业管理规定》，禁止公民个人聘用外国人。个人违法雇用菲佣的，其非法容留、非法雇用外籍人员的行为，可能受到罚款、行政拘留等处罚。